9月4日,教育部相关负责人针对近期社会对非全日制研究生学历歧视问题,在回应澎湃新闻(时明确指出,“2019年12月,教育部办公厅等五部门联合印发了《关于进一步做好非全日制研究生就业工作的通知》,已明确用人单位应为不同教育形式研究生提供平等就业、落户机会。” 针对教育部的回应,已从中国人民大学毕业的非全日制研究生王哲(化名)内心既高兴,又忐忑。 “今后是否还会存在隐性歧视问题呢?”王哲对澎湃新闻表达了自己的担忧,他曾有过一段不愉快的经历。 2019年3月,他报名参加了山东省“优选选调生”,在笔试面试阶段名列前茅,终因非全日制研究生身份,被认定为“在职”学历,无法参加政审。 王哲的故事不是孤例,近年来陆续毕业的成千上万的非全日制研究生,目前都在不同程度地承受因改革带来的转型“阵痛”。 笔试面试第一名,却被刷下来了 2016年12月,刚从福州大学法学院本科毕业的王哲参加全国研究生联考,他填报的第一志愿院校是人大。 2017年3月,他到人大参加研究生复试,复试一共2天,有一天上午,人大法学院召开非全日制研究生说明会,反复强调非全日制研究生的培养会和全日制一样,师资和课程都会一视同仁。 那次复试下来,他综合考试成绩并不理想,几天后,人大法学院通知他可调剂成为非全日制研究生。 由于人大是他理想的大学,他接受了调剂。2017年9月,他被正式录取为一名非全日制研究生。 “我是国家推动研究生教育改革的首批受益者。”王哲说。 的确如此。2016年9月14日,教育部印发的《教育部办公厅关于统筹全日制和非全日制研究生管理工作的通知》规定,2016年11月30日前录取的研究生按原有规定执行;2016年12月1日后录取的研究生从培养方式上按“全日制”和“非全日制”形式区分。 上述通知称,从2017年起,“全日制”和“非全日制”研究生由国家统一下达招生计划,考试招生执行相同的政策和标准,培养质量坚持同一要求,学历学位证书具有同等左边法律右边地位和相同效力。 起初,王哲也担心非全日制研究生学历不被用人单位承认,但当他看见教育部发布的通知后也就放心了。 在人大读研期间,他努力学习,成绩优异,连续两年荣获一等奖学金。 2019年6月28日,他以优异的成绩从人大毕业,荣获校级优秀毕业生和三好学生。 如此优异的学习成绩,仍难以抵消作为非全日制研究生身份带来的尴尬。 在人大读研期间,除了没有配备学校宿舍,他从未感觉和全日制研究生有任何差异。 “我们那年的非全日制和全日制研究生都统一划线,乃至进入面试和复试分数线都一样。”王哲说。 “我的档案、户口和党组织关系都转入学校了。” 在读研期间,王哲发现针对非全日制和全日制研究生,人大的确做到一视同仁,所有学生一起上课和考试。最让他感到满意的是,人大拥有一套强大的选课系统,每名学生都可根据自身兴趣和研究方向去选课,上课时间可选在工作日的白天上课,也可选在晚上或周末上课。 “由于部分教授白天日程很忙,只能在晚上或周末授课,从来都是座无虚席。”王哲说,他很珍惜为期两年的学习机会,因此格外努力。 转眼两年的研究生学习即将结束,摆在他面前的便是择业,他一直以来的梦想就是当一名法官。 2019年2月,山东省对外发布了《2019年山东省选调生优选计划公告》,计划招收375名定向选调生。 王哲也在学校网站看到了这份公告,他发现该公告的职位列表中显示有一个中级人民法院正计划招收1名选调生,他当即决定报考。 在正式报考前,他还特别注意到该公告通篇没有要求全日制毕业生,只将委托培养、在职培养和定向培养的高校毕业生未列入选调范围。 “我读研期间没社保,没工作,肯定不算在职,我有《派遣证》,档案也进入到了学校,肯定不是定向,更不是委培,所以就报考了。”王哲说,山东“优选选调生”有一套严格的资格审查程序,首先要提交纸质《报名表》交给学校,由学校来移交至山东省相关部门予以复核,复核后才有网上报名资格。 “前期报名很顺利,笔试我是第二名,但第一名放弃了,我替补成为第一名,笔试成绩只比第一名低了一分,面试时,我以绝对优势获得第一名,比第二名足足高了6分。”王哲说,面试结束后,他被列入考察范围名单,但到了政审阶段,山东方面派人到学校进行政审。 “那批政审名单已把我给排除了。”王哲说,自始至终山东方面均未明确告知具体原因。 “我在笔试和面试的表现都很优秀,所以非全日制研究生的身份应该是唯一原因。”王哲说,此事一度让他产生极大挫败感,开始曾想用行政诉讼方式讨一个说法,后因时间安排不过来,只好作罢。 如今,王哲已到一家央企上班,起初公司人力资源部门负责人也对他非全日制研究生的学历证明表示不理解,但经他仔细说明后也就予以认可。 “最关键的是我有一张《派遣证》,这就说明一切了。”王哲说。 处境尴尬的“编外学生” 目前正在南京理工大学就读的非全日制研究生张伟(化名)在校园内已感受到了歧视和偏见。 2016年7月,张伟从河北师范大学生命科学院毕业后,被赵县第一中学聘为代课老师。根据学校规定,他要一年后才能转为正式事业编制,考虑到当地经济和社会环境不利于自身发展,他还是决定离开赵县,而报考研究生是最好的方式。 2017年12月,他参加了全国研究生联考,第一志愿填报的是北京师范大学,但因他考试成绩距离该校340分的录取线“只差了一分”,最后被调剂成南京理工大学一名非全日制研究生。 在入学不久,他就感受到学校针对“全日制”和“非全日制”在管理上的差别对待。 “我们没有住宿,没有医保,节假日无法享受学校福利,选课总是最后才知道消息,不能评奖学金,更不能参评优秀毕业生。”张伟对澎湃新闻称,学校的差别对待影响了他对校园美好生活的感受。 “犹如一场孤独的学习之旅。”张伟说,由于无法正常参与学校的生活,让他对学校少了一种认同感。 最关键的是,由于学校管理细节上的差别对待,致使“全日制”和“非全日制”学生之间的社交关系也变得微妙起来。 “我记得有次老师让一位全日制的同学负责收作业,我主动添加他的微信,方便传输作业,当得知我是非全日制研究生后,他未通过我的微信,只留了电子邮箱。”张伟说,很明显对方不想和他有任何交往。 “只要在管理中进行分群,自然会产生歧视和偏见。”张伟说。 今年刚从中国海洋大学毕业的非全日制研究生王勇(化名)也感觉自己像是学校的“编外学生”。 “学校课程安排没任何差别,但细节还是有差异。”王勇对澎湃新闻称,非全日制研究生不能申请该校的助学岗位,不让参加学校组织的部分活动和比赛。 “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把我们分成了两类人?我们非全日制研究生同样都是统招生,部分调剂过来的非全日制研究生的录取分数线,甚至比全日制研究生录取分数还要高,但为何学校和部分学生还是不太接纳我们呢?”王勇说,从当前学校招生比例来看,绝大多数还是全日制研究生,而非全日制研究生比例不高,因此他们的声音和生存状态极容易被学校忽视。 在他看来,尽管教育主管部门再三强调“全日制”和“非全日制”只是入学和学习方式上的差异,但因没有相应配套政策和措施的引导,故而造成了今天非全日制研究生群体的尴尬处境。 “表面上看‘非全日制’没什么,但实际上却产生很多矛盾、纠纷和人为对立。”王勇称,即使在平常社交场合,也会有人用异常的眼光来看待非全日制研究生的群体。 张伟认为,不认可非全研究生的应届生身份,本质上源于认为统招非全日制研究生和之前单证硕士一样。传统上以《派遣证》来识别应届生身份,而实际中很多学校规定不一,有的学校甚至不给非全日制研究生发放《派遣证》,这影响了很多用人单位对非全日制研究生的识别。 “有的学校领导都不能正确认识到非全日制研究生改革,还在用在职硕士的名称发文件,搞歧视。”张伟称。 在学校期间受到差别对待的非全日制研究生,在步入社会同样面临歧视和偏见。 隐性的歧视依然存在 作为南京理工大学的非全日制研究生,张伟读研期间比一般全日制研究生更加努力。 “我有四五科的考试成绩名列第一、第二名,很少有科目考试成绩跳出前五名,最差也没超出前10名。”张伟对澎湃新闻称。 如此优异成绩并未帮助他获得用人单位赏识。 今年疫情期间,他参加各种网上举办的毕业生双选会,用人单位一旦听说他是非全日制研究生,最标准答复是“下次再沟通”,从此了无音讯。 他先后给十多家用人单位投放简历,剧情和结局都一样,这极大打击他在求职道路上的信心。 “我想以非全日制研究生身份去应聘中学教师,可能都没资格了。”张伟对澎湃新闻称,用本科学历去寻找工作,或许还相对容易。 将非全日制研究生等同于在职研究生的定见已根深蒂固,是造成事业单位、国企和大型民营企业招聘员工时不敢“冒险”的根本原因。 张伟认为,2019年12月发布的《教育部办公厅等五部门关于进一步做好非全日制研究生就业工作的通知》并未对职称评定、内部晋升、公务员和事业单位遴选与考调、人才引进和补贴、聘任制公务员招聘等作出相应规定,包括政策无具体监督执行部门,学生投诉往往推诿扯皮,难以落实。从而为用人单位在招聘时预留很大操作空间。 “无问责规定,导致各地各部门有恃无恐,信访投诉后依然如故。”一位非全日制研究生对澎湃新闻称,国家相关部门唯有统一研究生教育质量,不在学历证书上标注“非全日制”学习方式,方可根本解决。 面对社会各个层面的偏见,部分非全日制研究生决定站出来,用社交媒体平台发出声音,厘清事实。 学习之余,王勇是微博账号“统招非全日制硕士研究生”的运营管理员,主要承担刊登非全日制研究生相关政策法规,回应社会对非全日制研究生的误解。 这个微博账号约有10名运营成员,他们都是来自于各所大学的非全日制研究生。 张伟也是一个法学类非全日制研究生微信群的管理员,加入者已达两百多人。他说,已有多个学科的非全日制研究生建立微信群。 “起初建群主要为了发布和分享工作信息,哪个单位不歧视,我们就会把它分享出来仅供参考。”张伟说,目前大家发出声音并不为争取特殊利益,只是希望能保障最基本的合法利益。 “现在很多地方人社局的领导都知道我是谁了。”王勇说,他时常和各地方人事部门的负责人打电话沟通,给对方普及相关政策和知识,但通常对方都会消极推诿。 “我希望他们发布招聘时严格落实五部委的文件,不能在事业单位招聘公告中设置全日制条件,他们要么说已招聘公告已发布,无法修改,要么说下一次修改,可到下一次发布招聘公告时,仍然要求全日制毕业生。”王勇说,根本原因是事业编制岗位的竞争太激烈了。 “一个事业编制的岗位,往往会有几百人报名。”张伟说,在如此严峻的就业情势之下,若国家相关部门没有相应的配套措施,非全日制研究生的就业歧视就难以避免。 他认为,虽然教育部近日针对媒体的回应起到正面作用,但全国各地针对非全日制研究生的隐性歧视依然会长期存在,包括很多用人单位在招聘表中设置非全日制选项,如果应聘者勾选,极有可能无法进入笔试和面试环节。 近期,张伟正在全身心准备毕业论文答辩,他尽量不去想找工作的事了。 “我已经没什么信心了。”张伟说。 去年报考山东省“优选选调生”的王哲,尽管如今已是一家央企上班,但他并未放弃当法官的理想。 “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我正在想通过别的方式实现理想。”王哲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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